新闻调查丨“无废城市”为“无废亚运”增强绿色底蕴

  

  清晨、城市刚刚醒来。环卫工人早已开始行动。他们的动作如流水作业般高效有序。垃圾被分类、集中、打包，然后运送到远离城市中心、远离人们视线的地方。天空放亮，城市干净整洁、焕然一新，仿佛垃圾未曾产生过一般。然而一座城市每天所产生的废弃物要以万吨计算。生态环境部2019年发布的信息数据显示：我国是世界上固态废料产生量最大的国家之一。伴随着城镇化的进程，每年新增固态废料100多亿吨，历史堆存总量高达600亿至700亿吨。由于综合解决能力不高，“垃圾围城”等问题日渐突出，成为民心之痛、民生之患，也影响到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。

  在杭州最大的垃圾焚烧发电厂，两台八爪鱼造型的机械臂每天24小时不停地从巨型垃圾仓中抓取垃圾投入焚烧炉中，设计日处理量5200吨。假如它停止工作，这个巨型垃圾仓很快就会被源源不断运来的城市垃圾所填满。近年来，我国把固态废料污染防治摆在了生态文明建设的突出位置，并在国家层面作出战略部署，在禁止洋垃圾入境、推行生活垃圾分类等一系列重要举措的基础上，又开展无废城市建设试点工作，旨在逐步转变发展方式与生活方式、持续推进固态废料领域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。

  在这样的氛围之下，杭州也决心要与城市固体废弃物认线日开幕，正在营造“无废之城”的杭州提出了“绿色、智能、节俭、文明”的办赛要求，并把“无废”的理念融入其中，试图将其办成一次无废运动会。

  黄龙体育中心，始建于1997年，曾是浙江省最大型的运动综合场馆。本次亚运会的足球、体操、水球等3大类5项比赛，以及亚残运会田径比赛将在这里举行。为达到比赛标准，黄龙体育中心要进行升级改造。

  某公司浙江省黄龙体育中心亚运会场馆改造项目技术主管祝自强：主要是赛事功能的提升，还有旁边的环境的提升。我们整个体育场的内场，包括我们身后这块草坪，包括标准的跑道还有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渐变色的座椅。

  祝自强是黄龙体育中心亚运场馆改造项目的实施工程人员，他说主体育场内以翻新为主，体育场外的配套用房、孵化基地和游客中心则拆除重建。

  建筑垃圾是指建设、维修、装修、拆除楼堂馆所、道路设施等过程中所产生的多种废弃物，包括渣土、混凝土块、废塑料、废金属、废竹木等等。每年我国城市所产生的垃圾中建筑垃圾约占40%，大部分未经处理便直接运往市郊露天堆放或简易填埋，不仅占用土地资源，还会造成地表沉降、生态破坏等问题。从全世界看，发达国家均较为重视建筑垃圾的资源化再利用，我国在这一领域还有较大提升空间。

  某公司浙江省黄龙体育中心亚运会场馆改造项目技术主管祝自强：现场我们当时是配备了两台破碎机，它是通过机器里面的板锤进行反复捶打之后，通过五个粒径不同的口出来，一个是0毫米到5毫米，再一个是5毫米到10毫米，再一个是10毫米到30毫米，30毫米到50毫米，50毫米以上，总共是五种粒径，有不同的用处。

  近年来，移动式破碎站多用在公路、铁路、水电工程等大型施工现场，它能够对建筑垃圾进行破碎和分拣，被视为提高建筑垃圾资源化利用的有效方式。祝自强说他们向一家专业公司租赁了移动破碎站，而改建工程所产生的13000立方米的建筑垃圾在破碎后，约有40%用于体育中心自有道路和建筑物的垫层回填，其余则交由破碎设备专业公司负责清运，并抵扣部分租赁和清运费用。

  场馆拆除所产生的混凝土在破碎后可以有多种用途，例如颗粒较小的渣土可用于筑路施工、桩基填料、地基等方面，较大的颗粒则可用于水泥掺合物或制备铺装砖等等。近年来我国出台了多项优惠政策，鼓励和支持建筑垃圾资源化再利用产业。而这也是杭州建设无废城市以及开展无废亚运的重要举措。

  杭州第十九届亚组委环境保障部部长杭州市生态环境局局长马利阳：无废理念是联合国倡导的，今年的3月30日是第一个全球无废日。亚运会作为大型的国际赛会，会产生大量的建筑垃圾、生活垃圾等等。若能够在亚运会的建设过程中融入无废理念，可以越来越好实践绿色亚运。

  “无废”一词或源自英文“Zero Waste”，意为“零废弃物零垃圾”，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率先出现了以此命名的化学品回收和再利用企业。1996年，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通过《到2010年实现无废法案》(No Waste by 2010 Act)，变成全球上首个设立“无废”目标的城市。此后以发达国家为主，不断有城市明白准确地提出建设无废城市的目标。

  2019年以来我国出台多项无废城市建设有关政策，并把广东深圳、内蒙古包头、浙江绍兴等11个城市和雄安新区等5个特殊地区作为创建无废城市试点，2021年又将试点城市和地区增加到100多个，杭州也名列其中。这次亚运会自筹备伊始，就将无废理念落实到方方面面。

  杭州第十九届亚组委环境保障部部长杭州市生态环境局局长马利阳：我们专门制定了《无废亚运实施方案》《无废亚运行动指南》还有无废细胞的创建标准。因为在我们之前还没有专门无废的大型赛会的经验，这次我们其实就是全新的探索和尝试。第二个就是我们也可以实现全过程的无废，从赛前场馆的建设筹备，到赛中赛事运行过程中生活垃圾的回收、处置、无害化处理，到赛后场馆更好使用等等，整个全过程都融入无废理念。

  距离杭州市区100多公里千岛湖，80多年建校历史的汾口中学就坐落在湖区的最西侧。因“无废”理念的推行，这所乡镇中学与亚运之间产生了奇妙的联系。

  徐兵和、章耀锋都是汾口中学的老师，他们说这座体育馆从2008年建成后一直是水泥地面，直到2020年的夏天，县教育局突然通知他们，要铺设木地板了。

  杭州淳安县汾口中学副校长徐兵和：变化有点大，因为地板一上去，整个体育馆就感觉亮堂起来了，运动起来舒适感也提高了。老师打篮球、学生打篮球，包括雨天上体育课，人家就喜欢进来了。变化还是很大的，相对来说运动受伤也少了。

  徐兵和章耀锋说，从材料到施工，学校和淳安县没花一分钱。这些品质良好的木地板来自浙江工商大学的文体中心。

  浙江工商大学副校长赵英军：文体中心我们是2015年建设，2016年投入到正常的使用中的。主要是学校这些大型的文体活动要用，然后我们还承接过一个重要的赛事，2017年全国大会的羽毛球比赛。

  赵英军说校方本想把地板经常使用下去，但这次亚运会在杭州举办，学校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遇。

  浙江工商大学副校长赵英军：当时我想能不能把原来地板用起来，用了五年多的时间，这地板还很新，拆掉我都觉得可惜。结果说不行，必须换，按照手球比赛的要求，悬浮式的一种专业运动地板。这个是根据亚组委和亚洲手球联合会，按照他们的要求来订购的专业地板和专业的地板胶。

  浙江工商大学副校长赵英军：全部要拆掉，所以会想到循环利用，想到二次利用这样的一个问题，也就是觉得可惜。

  某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浙江工商大学亚运手球馆项目书记张武：我们当时也跟他们学校里沟通了一下，我们有这个意向，感觉扔掉可惜，这个比较新，而且四年多，最好是捐山区包括有需要的学校能够铺上是最好了。

  张武说，他们对拆下来的木地板一条条修整后，又负责运输和再次安装到汾口中学的体育馆，由此产生的额外成本由工程合同方一同承担。事实上无废与节俭的概念并不完全相同，无废的核心要义在于“通过负责任的生产、消费、回收，使得废弃物尽可能被重新利用，减少甚至消除垃圾焚烧、填埋、丢弃至露天垃圾场、海洋，从而不威胁环境和人类健康”，有时可能需投入更多的人力、时间以及管理成本。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，人类对于物品价值的衡量不再是以经济性作为唯一的标准。

  这是杭州电子科技大学体育馆，2006年建成使用。亚运击剑比赛将在这个地方进行。但使用了近20年的体育馆也要升级，总预算约1.4亿元，其中政府划拨资金80%，高校自筹20%。

  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公共事务管理处处长林浩：我们也是迫切想把这个场馆能得到一个提升，这次亚运会的理念也是节俭办亚运，绿色办亚运，还有智能，文明，跟我们高校的育人目标是高度契合。在当时改造设计的时候，其实我们学校当时就要求能用的尽量用，但是产生的效益就很大了，一种是有形的，我们看得到的，更多是一种无形的，能把这个理念让每一个学生接受，这个产生的效益是巨大的。

  林浩说本着能用尽用的原则，学校决定不重新购买观众席的座椅，而是翻新，一家保洁公司承担了这个任务。

  如果以每张座椅1000克的重量粗略计算，用翻新替代更换可减少4.6吨左右的塑料垃圾。这次亚运会的场馆建设，坚持能改建就不新建，在56个竞赛场馆中，新建12个，改建或临建44个。

  除此之外，杭州市生态环境局在编制的《无废亚运行动方案》中，制定了14个方面的无废措施，并在《无废亚运细胞建设指南》中区分亚运场馆、接待饭店、赞助企业等基本单元，分类设置“无废”指标。包括：人均产废量、生活垃圾回收利用率等23项，并通过在线监测等动态数据，对亚运期间产生的废弃物进行管理。

  9月初的亚运村，各项准备工作基本就绪。不久后将有12000余名中外运动员和随队官员、4000余名技术官员以及5000余名媒体记者在此住宿休憩。届时如何处置大量增加的生活垃圾，也是无废亚运要面对的重要挑战。

  亚运村运行团队市政保障中心环境保障主管阮金荣：杭州亚运村总共分三村四地块，分别为技术官员村、媒体村和运动员村，还有一个是国际区。

  阮金荣是亚运村的环境保障主管，他说亚运村就像一个硕大的酒店，届时将有约20000人在村内生活。

  亚运村运行团队市政保障中心环境保障主管阮金荣：为减少运动员餐厅易腐垃圾的产生量，首先在源头，在食材进来的时候是净菜，大多数都是半成品，也就是说一些没有必要的食物包装或者是外皮都在源头减掉了。第二个，在运动员吃的时候咱们提供的自助餐形式，也就是说吃多少拿多少，能够大大减少食物浪费。

  阮金荣说，餐厅的食品必须做到新鲜，并严格把控其有效期，防止食品安全风险隐患，因此按需烹制就成为减少浪费的重要手段。

  在运动员的房间里，衣架和水杯都是由秸秆制成的环保产品，村里的公共区域还安放了智能垃圾回收设备，鼓励参会人员进行垃圾分类。

  亚运村运行团队市政保障中心环境保障主管阮金荣：所有的运动员、技术官员他们入住亚运村以后，他们就会有云上亚运村的账号，他们能够把生活垃圾分类投放到对应的垃圾柜里面，系统会自动判断称重，最后会提供一个二维码。运动员和工作人员、官员他们只要用手机扫一扫二维码，他们就能得到低碳积分。除了垃圾投放以外，比如说我们绿色步行或者是光盘行动都能获得一定的低碳积分。可以凭低碳积分去兑换相应的纪念品。

  根据杭州市发布的多个方面数据显示，2022年全市固体废弃物总量超过1105万吨，其中生活垃圾为464万吨。为了做好这部分废弃物的处置，除了推进源头减量和垃圾分类外，杭州还投资建成多个处置项目。2022年全市城镇生活垃圾回收利用率达到39.39%。而这次亚运会所产生的生活垃圾也将依托这一体系进行无害化、资源化处置。

  某生物能源有限公司王润沛：我们公司负责亚运的内容，我们总结是一村三馆，一村就代表着亚运村，整个亚运村易腐垃圾的收运。三馆是三种场馆，一个是比赛场馆，一个是训练场馆，第三个馆就是我们相应的保障性酒店。我们目前统计下来，我们一村三馆总共是23个点位的易腐垃圾的收运。

  这是位于杭州富阳区的一家低值废弃物资源化综合利用企业。他们的原材料是废旧牛奶盒、餐盒等。这次他们承担了亚运村等场馆所产生的低价值食品包装的处置工作。

  某生态科技有限公司羊孙飞：废的牛奶盒。但实际上它是由三种材料、六层复合组成的。

  据羊孙飞说，他们很快就要开始承接亚运村等场馆所产生的纸质废餐盒，只要经过几个小时的加工，废餐盒就会变成有用的再生纸，这样运往垃圾焚烧厂处置的废弃物就大幅度减少了。

  西湖是杭州的招牌景点，现在正努力成为无废景区。为了保持这里的水质，管理部门采取了多种措施，包括定期种植水下森林以及每天打捞湖面漂浮的死亡水草。

  西湖景区城管局梁鹏：这个水草就是我们今天从西湖里刚刚打捞上来的，特别是在这个季节水草量比较大，这类水草打捞起来以后直接运到我们处理的设备这里，目前我们总共有两台处理设施。通过把水草进行粉碎，烘干、除水，最终制成了一种肥料。日处理量两吨水草，产出的肥料大概在140到160公斤。

  据了解，西湖景区每年能处理水草、落叶等园林废弃物1400余吨，产生超过200吨的有机肥料，并全部用于景区内花草树木的施肥。这样的解决方法，正是仿效了自然界自有的循环模式。

  而无废城市也是遵循这样的原则，试图从源头尽可能少地产生垃圾，同时在后续处置环节，尽可能多地进行回收和再利用，最终降低填埋与焚烧垃圾的总量。近年来各个城市所倡导的垃圾分类，就希望通过动员每一个垃圾的生产者，负起责任来，从自己丢弃的物品中，将可回收和再利用的东西，尽可能多地挑选出来。

  杭州萧山区盈丰街道城管办施菲菲：我们这个小区从2018年开始垃圾分类工作的，我们萧山区的模式有个1.0、2.0，以及3.0。1.0主要是从易腐垃圾精准分类开始的，居民把易腐垃圾单独分离出来。2.0我们称它为一个定时定点的模式，比方说像这个小区八幢楼，我们选了两个点位，然后有专门的引导人员，引导居民去分类投放，包括我们垃圾桶也变成了四个。现在我们称为六全一码式3.0版本，引入了一个可回收物，一个有价回收，现阶段我还有一个奖励的机制。

  这套智慧系统，还为每户居民提供二维码进行积分，每100分折合一元人民币，积分可以在小区附近的超市兑换生活用品。

  从这个小区垃圾分类逐步升级的做法可以发现，政府部门通过增加垃圾分类的品种、投放时间和地点等约束性的策略，渐进式地改变居民的行为，将“垃圾是不可以随意丢弃的物品”这一理念潜移默化地融到日常之中。

  公众意识的培养是废弃物管理最基础但又最重要的部分，无论是正向激励还是反向处罚，都意在帮助人们改变过去对垃圾漠不关心的疏离态度，重新建立起与废弃物之间更为密切的关系。它们绝不只是环卫工人们的责任，它们和每一个人息息相关。

  有研究显示，全球城市分类、收集、运输废弃物的最低费用约为35美元/吨，若采用先进技术处理或增加回收利用率，则需50至100美元/吨。此外废弃物管理预算占地方财政的支出比例也普遍较大，绝大多数国家都采取了向居民收取处置垃圾费用的策略，低收入国家平均35美元/人/年，高收入国家平均170美元/人/年。

  在杭州的闹市区，一位出门买菜的阿姨充满好奇地走进了这个场所。这些购物袋是志愿者们用废弃的雨伞伞面做成的。他们希望能够通过一件件小事，改变人们对待物品“用过即抛”的态度。

  杭州市绿色志愿服务总队副总队长孙毅：2014年10月份开始到2016年，可能收集将近三万把的旧雨伞。我们很希望更多的人少用一次性的东西，其实像雨伞，可能没有贴是一次性雨伞，但是我们很多人就是当做一次性在用的。当然，我们今天讲新三年旧三年，缝缝补补又三年，好像有点过时。但是其实有些东西好用，最终不是看这样的一个东西值多少钱，这是一个资源，或者我们讲大一点，这是地球母亲的馈赠，我们要珍惜这样的资源。

  修理好的雨伞，会被放置在餐厅、志愿者服务站等人流众多的地方，供人们免费取用。志愿者们说，她们欣喜地发现，慢慢的变多的人会把用过的伞再归还回来，以便他人能够接着使用。或许有一天，人们不再需要以占有多少全新的物品来彰显自己的价值，而是关注每天到底少丢弃了多少垃圾，还有是不是为无废尽到了自己的一份责任。